孙贺
天才是一个民族的天城中闪亮的星辰，他们提炼和浓缩了一个民族的历史、苦难和发展。
天才需要有一颗敏感的心灵，唯其敏感才能去体会常人感觉不到的精神的细微变化。这种敏感给天才带来了无尽的苦痛，但他们懂得苦痛的价值。此外，天才往往是那些对精神生活极度专心的人。这种专心使他们忽视了世俗世界的功名利禄。因此，在俗人看来，天才多半迂腐得很。但是，天才们有一种惊人的自信心，他们相信自己苦行僧式的默默地耕耘终将结出累累硕果，自己的业绩终将名垂青史。若要举出这样的例子，只需看一下尼采，他在《反基督》一书的《序》中即写道：“这本书是为极少数人写的。或许甚至连这极少数的读者，现在也一个都没有出生……好了！只有这种人才是我的读者，才是我的真正的读者。我预定的读者。剩余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剩余的不过是人类而已。”
天才与学者。天才有着一种惊人的洞察力，这使得他们可以窥探世界的全貌，并在此基础上去展开他们史诗般的创作。而一般的学者只是进入一个学科的偏僻的角落，去补充一个个具体的细节。一个天才足以创造一个光彩夺目的世界，而学者则栖息于这一个个流光溢彩的世界里。天才们懂得一个人的贡献最后比较的是其作品在历史中的重量，而不是数量。数学天才黎曼一生只留下了18篇论文，却改变了数学发展的进程，这是何等深刻的真知灼见！
天才与爱情。天才们深邃的思想使得他们在世间难觅知己。但一个如此深爱世界的人怎可能没有纯真的爱情呢？天才们的爱情有时不能被大多数人理解，并把这种爱情称为变态。但是又有谁曾经像他们那样爱得热烈、痴迷和忘我呢？叶芝对岗的爱、顾城对英儿的爱、甚至柴可夫斯基对他的侄子的爱，这是一个洁净的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呈现和付出，这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精神的爱和给予。我们可曾有过这样纯真的爱情？
天才与女人。天才的作品来源于过分的专注。因此，天才很少与女人有缘。女人大多是世俗的，她们过分地关注物质生活和实际利益，这使得她们很难在精神的浩瀚海洋中探索。虽然她们中的一部分人最终走上了学术研究和艺术创作的道路，但是大部分人或把其看作谋生或获得功名的手段，或因惧怕独自探索的寂寞而不敢继续前行。而天才的道路，永远是孤独的。
天才与教育。如果说一个世纪以前的教育有可能培养天才的话，这种可能性在我们这个时代已荡然无存。在一个俗世化的时代中，教育退化成了一种功利化了的职业。我们把一种高贵的精神与理性的培养和塑造单纯地简化为了一种能力的训练。今天的教育缺乏一种对人的精神的启迪。如果说世界图景是那盛大的剧场上的演出，那么今天的教育甚至无力去为学生拉开舞台的帷幕。
那么天才的成长依靠什么呢？天才自身的使命感。天才用其敏感的心深刻地认识了时代的病症和痛苦，并用他们的作品——诗歌、文学、音乐或绘画——反映了这种病痛。他们为这种使命感付出代价：贫穷——诸如维特根斯坦，失明——诸如欧拉、博尔赫斯，还有他人长期的误解和谩骂——诸如尼采、萨特。天才的使命感使他们在这喧闹的世界中准确地认识到了永恒的价值，并为此奋斗终生。
天才就是终身的孤独。在他们奋力攀爬的高峰中不但没有掌声，甚至夜晚没有灯光的照耀。同时代的人不理解他们，甚至不屑于去阅读他们的作品。因此，天才的幸福从不来自他们的作品为他们带来的荣耀，因为这些作品只有极少数在他们在世时流行。天才的幸福在于他们拥有使自己的作品名垂青史的能力，这是叔本华在两百年前对天才的幸福的认识。对于天才而言，这已足够。因为惟有这种能力才是真正地属于他们的。
天才给历史留下了他们的真知灼见。他们所抵达的终点，成为世人无法企及的路标；他们的著作是人类历史的财富，成为我们仰望的神像。
2006年秋